韓影20年奧斯卡征戰史:宋康昊的凝望,終於等到了好萊塢的回眸

娛樂前線多爆點 發佈 2020-02-08T11:20:49+00:00

去年10月,剛拿下第72屆坎城最佳影片金棕櫚大獎,在北美宣傳《寄生蟲》的導演奉俊昊被問及如何看待韓國電影在近二十年表現突出卻從來沒提名過奧斯卡,奉俊昊表示:「是挺奇怪的,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奧斯卡不是國際電影節,它非常本土。」

奉俊昊正在等待為韓國電影創造下一個傳奇。

去年10月,剛拿下第72屆坎城最佳影片金棕櫚大獎,在北美宣傳《寄生蟲》的導演奉俊昊被問及如何看待韓國電影在近二十年表現突出卻從來沒提名過奧斯卡,奉俊昊表示:「是挺奇怪的,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奧斯卡不是國際電影節,它非常本土。」

3個月後,非常「本土」的奧斯卡一口氣給了韓國電影《寄生蟲》6項提名,其中包含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等多項重量級獎項,當然也包括國際電影獎。

《寄生蟲》是奉俊昊的作品第二次被選定為「申奧片」,同時也是宋康昊主演的作品第五次被選定為「申奧片」。最終奉俊昊和他的電影男神餅叔一同創造了歷史。

而這一切看上去竟然還不是終點。

在今年的頒獎季開始之前,許多人都在期待一場昆汀·塔倫蒂諾《好萊塢往事》和馬丁·斯科塞斯《愛爾蘭人》的對決,然而從奧斯卡前站賽紀錄看,《1917》和《寄生蟲》或許已經成為後來居上的玩家。

2月9日,奉俊昊幾乎肯定會出現在奧斯卡領獎台上,問題只在於,《寄生蟲》會在這屆有可能是本世紀最強奧斯卡上,複製《羅馬》的神話嗎?

另一個問題則是,在韓影折戟奧斯卡近二十年之後,為什麼是《寄生蟲》創造了歷史?

故事,最好是從頭說起。

這麼猛的韓國電影,為什麼總拿不下一個奧斯卡?

不必諱言,21世紀這20年,東亞三國中,以韓國電影發展最猛。

佳作頻出,猛片如雲,奉俊昊、朴贊郁、金知雲、李滄東... 拎出來都是佳作等身。

但,從2000年算起,李滄東導演帶著《綠洲》《密陽》《燃燒》,張勳憑《高地戰》《taxi driver》、李濬益憑《王的男人》《思悼》、金基德憑《春去春又來》《聖殤》多次衝擊奧斯卡,卻從未摘下這個既本土又世界的電影王冠。

為什麼?

原因一:本土化。

老實港,韓國電影有著悠久的恨文化傳統。

從普通人到電影人,心裡憋著一股怒氣,朴贊郁的復仇三部曲,李滄東的《燃燒》《綠洲》等,概莫能外。

但這種強烈的本土化風格,在奧斯卡吃得開嗎?未必。

2002年,李滄東第一次進軍奧斯卡,有薛景求、文素麗演技加持,第39屆百想藝術大賞最佳電影光環加身,命運捉弄的男女人性故事和對韓國社會毫不留情的鞭笞,贏了嗎?

沒有提名。

這之後的歲月里,韓國電影名篇對不上奧斯卡評委胃口的故事,將一再重現。

原因二:地域性。

2005《歡迎來到東莫村》,戰爭+黑色喜劇,淳樸善良的村民+來自兩方的戰士,喜悅、悲傷、反思、荒誕,在韓國本土化題材里結下燦爛果實。

但電影的大結局呢,雙方聯手對抗美軍,這樣的影片,如何攻下奧斯卡?

原因三:東方化。

韓國電影振興以來,商業片、類型片一直從好萊塢汲取養分,但根依然是東方文化。

2006《王的男人》帶有好萊塢同類型電影風格元素,最終導演跳脫出同性之愛,讓觀眾看到一個特殊時代和東方文化下必然的悲劇。

同性、自由、權欲,對上奧斯卡胃口,就夠了?

但對於好萊塢評委來說,那道東方儒家文化的隔膜,終究還是令他們難參透這個東方同性故事。

同理。2006年,奉俊昊第一次衝擊奧斯卡,在很多人心目中僅次於《殺人回憶》的奉俊昊佳作,卻又是他票房最差的一部作品——《母親》,一如既往的奉俊昊風格,完全沒有取悅大眾,講述的是一朵溺愛到麻木的惡之花。

尤其是,影片最後母親在夕陽下的亂舞,堪稱韓國電影的神來之筆,然而如此東方式的溺愛故事,奧斯卡的評委們,好懂?折戟,終究是命運的必然。

原因四:商業化。

韓國電影征戰奧斯卡一大特點:常常選用當年的票房大片。

2015《思悼》,集合了宋康昊、劉亞仁兩位演技擔當和票房擔當,當年韓國本土票房623萬人次。

拍攝的既是一段韓國歷史,也是具有普遍意義的王族權力與情感的博弈,劉亞仁飾演的絕望孤獨的世子,是韓影史上極其少見的複雜又極端的青年角色。但,也能感受到導演在商業和藝術之間,一碗水,端不平。

這樣的電影,對於韓國本土票房和獎項來說,足夠,但對於奧斯卡來說,不夠。

其後的2016年,韓國電影沒有選以韓影從未有過的類型拍出席捲世界的話題之作《釜山行》,也沒選在坎城大放異彩的《哭聲》,而是選擇了宋康昊+人氣明星孔劉主演的《密探》這部諜戰片。

看上去,不弱,影片不僅在韓國本土票房一舉拿下三連冠,在爛番茄上新鮮度更高達100%,但,對於奧斯卡評委來說,這樣的電影,不會太商業?

說到這裡,韓國電影攻不破奧斯卡,真的都是韓國電影的鍋?

未必,還有原因四:不對味。

最說明問題的,就是上一次韓影離奧斯卡最近的《燃燒》。

李滄東導演用村上春樹的小說《燒倉房》為藍本,以兩男一女三角關係的對比和懸疑發展,剖開了深藏在韓國社會的頑疾。

發現沒,《燃燒》和《寄生蟲》說的,其實是同一件事:階層。

詩人導演李滄東怎麼拍的?精雕細琢的鏡頭語言、富有詩意的隱喻,以及,令很多觀眾如墜雲霧的敘事,充滿了藝術片的美感和回味,但,無法確保人人能看懂。

結果,影片除了在坎城電影節獲得了歷年場刊最高分外,還入選了法國《電影手冊》的年度十佳和《紐約時報》的年度十佳,劉亞仁同時入選了"最佳表演"。

但對於一部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來說,難道不是依然?

影片最終止步於「九強大名單」。

一切或許終究可以回到奉俊昊對奧斯卡的概括上來:「本土化」。

何意?評獎範圍,國際化,在北美上映過,達到標準,就能來。

然而,評審標準,還是好萊塢視角。

韓國電影一直以來最大的特色,就是韓國文化的根,韓國電影的味兒,無處不在,這種韓式特色,對於奧斯卡評委來說,也許構成了某種無法逾越的審美璧,韓國電影要衝奧,需要一位破壁者。

對於《燃燒》的落選,李滄東導演表示:「在韓國的時候想著可以期待一下,但來了美國才發現其實是完全不同的機制。」

「韓國電影來到(奧斯卡)門口,想要跨過那個機制,感覺還需要一些時間,下次可能會更好吧。」

下次很快就到了。

奉俊昊《寄生蟲》憑什麼?

從本次頒獎季戰線打響,《寄生蟲》就呈現出一種領跑的氣勢,在前線獎上斬獲頗豐,各大權威榜單也紛紛將它列為年度最佳之一,還成為史上第一部獲得演員工會獎最佳群演獎的非英語電影,擊敗了獲得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愛爾蘭人》、《好萊塢往事》。

為什麼好萊塢偏偏如此寵愛它?

先說一件事,《寄生蟲》,是韓國電影有史以來第一次入圍奧斯卡,而對於奉俊昊來說,這同樣是他在好萊塢拍片多年之後,重回到韓國本土電影的回歸之作。

看他目前總共產出的 7部長篇作品:

2000 年《綁架門口狗》、2003 年《殺人回憶》、2006 年《江漢怪物》、2009年《母親》。

接下來呢?2013 年《雪國列車》、2017 年《玉子》。

2019年,《寄生蟲》。

在韓國影壇,奉俊昊最大特色,就是在高度類型化故事的駕馭能力之外,又能呈現極強的韓國本土風格。

《殺人回憶》和《漢江怪物》兩部電影奠定了他初步的國際名聲,《漢江怪物》一度傳言被愛好怪獸電影的環球公司買下版權籌備翻拍,找了《加勒比海盜》三部曲的導演戈爾·維賓斯基作為製片人,最終翻拍無疾而終,但奉俊昊由此踏入好萊塢。

《雪國列車》是一部反烏托邦的商業大製作,擁有「美隊」這樣的准一線好萊塢明星,《玉子》則是網飛出品。

這些電影其實不如奉俊昊韓國時期的作品成功,但卻成功將技術、敘事巧妙結合在一起,呈現出獨特的融合東西的味道,而奉俊昊,已經敲開了好萊塢的門。

然後《寄生蟲》出現。

奉俊昊曾說,《寄生蟲》是一部充滿了韓國特色細節,非常韓國式的電影,「但同時也有全世界所處同一境地的當今時代非常普遍的問題」。

電影依然是奉俊昊一貫的風格,有懸念、強敘事、類型混合、戲劇衝突、黑色趣味、現實諷刺,類型片手法純熟,但影片又帶著對階層、人性的關注。

可以說奉俊昊所有的批判和思考,依然是在「類型片」的框架內完成的,也就是說,電影沒有門檻。

正如我們所看到的,《寄生蟲》的票房確實也很厲害,在韓國觀影人次破千萬,在法國輕鬆超過《雪國列車》,成為最賣座的韓片。而在北美市場,目前拿到約2300萬美元票房,是近年來韓國電影在北美表現最好的作品,也是2019年北美市場最賣座的外語片。

拿到金球獎最佳外語片後,HBO宣布把這部電影改編成美劇。目前影片全球票房已經突破1.3億美元,是近20年來市場表現最好的金棕櫚獲獎作品。

既深刻,又好看。

既得到圈子內部認可,又出圈。

歸根到底,是奉俊昊將北美同樣關注的貧富差距的議題,放入了高懸念的家庭情節劇故事之中,既包含了韓國電影擅長的本土化反思,又不妨礙奧斯卡評委們在享受當中的戲劇衝突的同時,領會到奉俊昊想表達的深意。

韓國電影一直以來無法攻破的奧斯卡堅冰,終於被奉俊昊輕易融化掉了。

但這真的只是奉俊昊個人的勝利嗎?

韓國電影開花,《寄生蟲》結果

讓故事回到奉俊昊12歲愛上電影的那年,那正是好萊塢新浪潮崛起的時刻,那個天天通過有線頻道看科波拉的《教父》,史匹柏的《大白鯊》的少年,立志成為導演,但本科卻選擇了社會學專業。

1998年,韓國首爾光華門前,以韓國電影界泰斗林權澤打頭,姜帝奎、金基德、李滄東等7位韓國知名導演統一剃成光頭,懷抱著自己的遺像,反對好萊塢入侵民族電影,這個場景被認為是韓國電影業崛起的標誌,也構成了人們對韓國電影人血性的經典記憶。

就在一年後,姜帝圭導演的《生死諜變》上映,這部充滿濃厚好萊塢風格的諜戰大片,一舉創造了620萬人次的觀影紀錄,打敗了1年前上映的好萊塢巨製《鐵達尼號》,在一票未來將統治韓影20年的影帝中,當時還是俊朗青年的宋康昊並不算引人注目。

也是這場記憶和這部電影,令電影青年奉俊昊最終按捺不住,找來裴斗娜,在自己家門口拍出了處女作《綁架門口狗》。

口碑爆棚,票房慘敗。

好在由於有政策的扶植,奉俊昊可以拍自己的第二部電影,這一次,他找來了當時的二線演員宋康昊,將鏡頭對準了韓國史上的第一懸案。於是就有了那部2003年韓國電影票房冠軍《殺人回憶》。

也是這一年,金基德憑藉《空房間》獲得威尼斯最佳導演。韓國電影新浪潮一代崛起。

2004年,朴贊旭憑《老男孩》,獲得坎城評委會大獎。

康佑碩的《實尾島》成為韓影史上首部票房破千萬人次的電影。

2007年,全度妍憑《密陽》,獲坎城最佳女主角。

2018年,李滄東憑《燃燒》,以3.8分刷新坎城影史場刊最高分。

也是這一年,韓國電影市場觀影總人次達到2.16億,這已經是韓國連續第6年觀影人次超過2億,每個韓國人一年平均看四部電影。

20年,韓國電影從無到有,交出了一份燦爛的答卷。就算不拿下奧斯卡,又如何?

《熔爐》這樣從未代表韓國申奧但卻改變了國家的電影,不偉大嗎?

《釜山行》這樣的電影,不出圈嗎?

但打破韓影和奧斯卡次元壁,又是遲早的事。

而奉俊昊既是韓影崛起的見證者,也是最終的奧斯卡破壁者。

他的一將功成背後,是一個日益成熟的工業體系。也是幾代韓國電影人的血性澆灌出的花。

2003年《殺人回憶》大結局,宋康昊的大臉特寫令人印象深刻,惆悵之外更多是意猶未盡,就仿佛是韓國電影對於未來的守望。

2019年《寄生蟲》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依然是宋康昊在奉俊昊電影結尾,那張迷惑的大臉。

仿佛一場時空接力,這一次奉俊昊和他的電影男神,得到了奧斯卡的回眸。

或者可以這麼說,韓國電影從1999年《生死諜變》開始演出的一個故事,等到的第一季大結局是:韓國電影開花,奉俊昊結果。

這個果,就是坎城——和接下來的奧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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