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邱素敏‖遊走在田野上的嘴巴

潮頭文學 發佈 2020-02-12T13:21:01+00:00

冬天總是太長,像那一道道梯田望不到頭;好不容易盼到春天,水缸里的冰凌還沒完全消失,就選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三五個夥伴,扛著鐵鏟,擓著籃,吹著口哨,直奔田野。


作者:(河南)邱素敏


童年是在田野上晃悠時,晃丟的。田野是免費的娛樂場所,也是讓餓癟的肚皮不再咕咕叫的最好去處。迅速填飽肚子的,不僅有地上長的草,還有地下藏的根。

冬天總是太長,像那一道道梯田望不到頭;好不容易盼到春天,水缸里的冰凌還沒完全消失,就選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三五個夥伴,扛著鐵鏟,擓著籃,吹著口哨,直奔田野。

田野里的草,無拘無束自由自在。被人類招安的草,搖身一變成了莊稼,擠不進地壟的就成了草。比如溝沿上大片大片的茅草。

學著大人,朝手心呸呸兩聲,一鏟下去,白嘩嘩的茅根就跑了出來。茅根在地下睡了一冬,身子肥,皮膚嫩,個頭高。顧不上滿手泥巴,掂一根在衣襟上噌噌,咔嚓就是一口,那個脆,甜,比現在的甘蔗還過癮。

挖茅根是個力氣活,小小身體還沒有鐵掀一半高,挖一會就滿頭大汗。幾個孩子輪換著挖,等籃子變胖了,就躺在背風處開吃。吃得鼻子上嘴巴上都是泥點,吃美了抬起衣袖抹抹嘴,四仰八叉開始睡覺。暖暖的陽光撫摸著小臉,破衣爛裳卻快活地像群小老鼠。

挖茅根,對孩子來說小事一樁,大人卻如臨大敵。茅葉看似楊玉環出浴,嬌弱無力,實則是棉裡藏針,沒經驗還性急的孩子,伸手一薅準會呲牙咧嘴嚎叫:媽呀!再看,手被割開一道細深的血口。

除了茅根,田野上各種草也是我們裹腹的美食:有開著小黃花的,這一撲棱,那一撲棱,葉子細小柔嫩幾乎沒有莖,揪一把塞嘴裡,酸爽的比從花奶家偷來的杏子還過癮;有叫老婆子腳的,果實指甲蓋大小,卻藏了很多豆寶寶,扔嘴巴里能咯吱咯吱響,清香又耐嚼,是我們最喜的美食。

遊走在田野上的孩子吃草,也吃各種蟲各種鳥。

那時沒上學的孩子都被父母哄著,當了免費的童工,每天趕著牛放牧。牛像收割機在地上邊走便啃,牛群過去,綠毯上就有了冒著熱氣的牛糞。不久牛糞就成了小土丘,小土丘拽住了所有孩子的目光——一種叫「屎殼郎」的傢伙躲在下面,很醜,但是它的肉很好吃。「水漫金山」把屎殼郎逼出來,扔到了火堆里,吃得滿嘴滿臉都是黑。

還有樹上胖乎乎的花豆娘,雨天滿地爬的水牤牛,又笨又呆的蟈蟈……

飢餓的肚子沒那麼多講究,祖輩傳下來,能吃的幾乎都吃過。

多年後的今天,忽然聽說有人吃蝙蝠,男人吃年輕的女孩也吃,還吃出了一個人人恐怖的詞:新冠肺炎,我頓時驚愕:我們那時餓的吃草,吃屎殼郎,我們的祖輩甚至吃過樹根,怎麼就沒人想起來吃蝙蝠呢?

人安逸的時候,總不會好好地靜下來,去大自然走走,聽聽大自然的話語。當一個人能靜下來聆聽大自然的聲音,才能明白什麼是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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