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歌 | 河北詩人孟醒石,只有月光張開雙臂接著我

宏燈詩話 發佈 2020-02-13T18:24:27+00:00

惟有時間能讓我逆流而上,讓痛苦順流而下-三日後返程時,正值夜半同伴大多都睡著了有小孩在哭,有情侶在纏綿有民工在玩牌,有警察在虎視眈眈小車廂也是大社會我看到不同時期的我,擠在同一列火車上集體從星空這個巨大的隧道里穿過宏燈詩話推出活躍在當代詩壇的詩人作品,歡迎指導和批評。過目難忘詩歌

孟醒石,原名孟領利,1977年1月生於河北無極,1996年7月畢業於石家莊學院美術系。曾任雜誌編輯,現為媒體記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曾參加詩刊社第三十屆青春詩會,中國作家出版集團&上海大學中國創意寫作中心首屆詩人高研班,出版詩集《詩無極》《子語》等書。

秋收


秋天剛有玉米那麼高

秸稈就黃了

很多人鑽進玉米地

彼此看不見對方

只能聽到高高低低的說話聲

-

我在房頂上看到

秸稈晃動

田野出現一小片一小片的漩渦

那裡面有我的親人

他們一輩子只能掀起這麼點浪花

其他都是風

是太陽

掀起來的

或者無風三尺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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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


究竟看到了什麼?使太行山如此驚愕

張開了口就再也沒有閉上

村莊只是嵌在它牙縫裡的韭菜。

在太行,沒有一個季節能夠真正溫飽

不管從哪個方向吹來的風,都是

容易引起飢餓的新鮮空氣。

我行走在羊腸道上,周圍的山谷

是一個又一個巨大而虛空的胃

而不是心臟。所有的心臟已經縮小

被零星的柿子樹高掛起來。

熟透了,就縱身一躍,跳下懸崖。

僅有個別幾個被溪流接住

濺起水花。在此之前

溪流產下了無數顆卵石

若有足夠的時間和溫度孵化

或許會誕生另一個堅硬的我。

而不是現在:

我爬到山頂,因為陡峭

再也下不去了。難道它也不放過我?

眼看暮色將一切吞沒

我忽然明白,太行山也是苦命的人

夜空滿是它被人打碎的上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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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那年,我一腳蹬空

從三四米高的梯子上摔下

當時沒咋地,翻身爬起來,繼續玩耍

半夜,骨頭疼醒了,爹娘徹夜未眠

月亮像聽診器,貼著我的胸口

晃來晃去

-

長大後,仍然改不了踩空的惡習

從空虛到空中樓閣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幸虧有影子墊底,否則早摔成片段

-

光陰如梯。昨夜我爬到故鄉的房頂

忽然發現,下不去了

誰是那個撤走梯子的人?

-

在華北平原,鄰里之間的房頂相連

我從這家屋頂,轉到那家房頂

不知道從哪裡跳下去

家家空空如也

只有月光張開雙臂接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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頸椎病


蛇有七寸,終生軟骨病

我有頸椎,時常不舒服

即使在頭把金交椅上正襟危坐

也不如在自家硬板床上側身平躺

此時,再沒有比一個合適的枕頭更重要的了

不能太軟,又不能太硬

枕在上面,像種子埋進土壤

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

夢境恰好被野草遮蔽,風吹草低見牛羊

我要平躺在硬板床上,睡個安穩覺

讓每個骨節充分舒展,不再相互牴觸

讓恩怨稍歇,矛頭隨北斗指向虛無

正如這靜謐的黑夜,平躺在祖國之上

與民生息

它沒有閃電,我不打呼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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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蔭


這些樹也是我的窮鄉親

見了面就向我打招呼

它們綠給我看

它們黃給我看

它們脫光了上衣給我看

每一棵都青筋暴露 瘦骨嶙峋

-

我卻不知道它們是誰

搞不懂我們之間有啥親戚關係

它們都參加了我祖父的葬禮

一棵樹高舉著靈幡

三棵樹披麻戴孝

五棵樹跪倒在夜色里 大聲哭泣

-

據說有一棵樹是祖父栽的

據說有一棵樹還把母親摟在懷裡

據說有一棵樹見證了我的出生

據說我曾騎在一棵樹的脖子上

據說樹幹上還有我刀刻過的痕跡

據說我長的越高樹蔭就會越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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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道


火車繞過北京,擦著火花向西

鑽進一個個隧道,明明滅滅之間

我看到沿途蒼翠的山,峭壁高懸

看到山間隱現的村舍

看到永定河像炊煙一樣消散

忽然想這些隧道是什麼時候開通的呢?

-

如今我已經到了更為陡峭的年齡

理想與現實之間也隔著太行王屋二山

如果不能將它們推開,就應該穿越

誰又在我的脊髓中開鑿隧道

把我掏空?惟有時間

能讓我逆流而上,讓痛苦順流而下

-

三日後返程時,正值夜半

同伴大多都睡著了

有小孩在哭,有情侶在纏綿

有民工在玩牌,有警察在虎視眈眈

小車廂也是大社會

我看到不同時期的我,擠在同一列火車上

集體從星空這個巨大的隧道里穿過


宏燈詩話推出活躍在當代詩壇的詩人作品,歡迎指導和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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