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故事」疫情時期的愛情:封城前,他花了三個小時買來一個蛋糕

真實故事計劃 發佈 2020-02-14T13:29:25+00:00

封城前,他花了三個小時買回來一個蛋糕2月2日,是我和先生的結婚紀念日。 李曉瑛- END -本期策劃:李一倫

愛情始終是愛情,距離生死越近,愛就越濃郁。新冠肺炎疫情,強行打斷了時間的連接,在隔離、空白和生死間,將日常生活的本質的呈現出來。疫情時期的愛情,與此前此後都是不一樣的。

封城前,他花了三個小時買回來一個蛋糕

2月2日,是我和先生的結婚紀念日。我們所在的縣城即將封城。下午,所有加油站關閉,晚上八點,紅綠燈變成紅色,路上禁止通行。得知這個消息,我先生吃了中飯,戴了兩層口罩,出門了。

他開著車,從縣城最南端到最北端,完整地繞了一圈,幾乎穿過所有核心街道。商戶都關著門,路上只有巡邏的警察,零零散散可以看見幾輛車。正月初九的臨湘,冷清得像座空城。

我和先生是大學同學,畢業一起到深圳打拚,感情修成正果,也通過努力擁有了自己的小家。結婚一周年的紀念日,弟弟給我們買了一個蛋糕,不大,但我們很開心。

我和先生找到一家奶茶店坐下,插蠟燭許了願,端著蛋糕拍下一張照片。他說,以後每年紀念日都要買個蛋糕,拍一張照片,拍70張。在一起九年多時間,每個重要時刻,我們都會用儀式感來記錄。


這個結婚紀念日,我們本來計劃在深圳一家浪漫的餐廳度過,可是疫情當前,唯有窩在縣城裡。先生繞遍了整個縣城,看到五、六家蛋糕店,從核心街道到偏僻小巷,都關門了。

最後,他回到最熟悉的蛋糕店門前。門鎖著,留了一個電話,試著打過去,問有沒有蛋糕,對方說:「可以幫你做一個,但要等一個小時。」

於是他加微信,挑款式,在車裡等了一個多小時,買回這個來之不易的蛋糕。

他拎著蛋糕進門的那一刻,我歡呼雀躍得像個孩子,瞬間的心情,就像小時候在山裡,看見媽媽背著裝滿零食的背簍從集市回來一樣。很快,開心就變為擔憂。

即使戴了兩層口罩,幾乎全程在車裡,我還是害怕他遇到感染者。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絕不會讓他冒險出去。畢竟平平安安在一起最重要。我說:「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讓你出去,真的很後怕。」

劉慧


我和外賣騎士好了

公司通知正月初十上班,我初九就回了。結果初十被告知延遲上班。我在租的房子裡待著,每天吃媽媽裝來的食物。過了幾天,開始叫外賣。

附近有一家米線店開門,我連吃了兩天,送飯的是同一個外賣小哥。第三天再叫,還是他接的單。他加了我微信,問我的情況,知道我一人在外地,經常噓寒問暖,給我送水果送早飯。

這麼危險的時刻,他一天送三次飯給我,還把自己的貓送給我,陪著我,所以我們在一起了。

李萌


他如此草率,我卻等不及要嫁

我和男友平時在濟南,因為家裡有些事,年前一周他回了老家,說年後早點回來陪我。沒想到第二天,濟南就出現了患者。

1月24日,院裡組織援助湖北,我當時想報名,他不讓,在電話里哭著求我。我說,護士本身就是治病救人,這是我的職責。他說,你的職責就是救我,你要有什麼事,我也活不了。

掛斷電話,我也哭腫了眼睛。護士長看見,讓我安心待在醫院,勸慰說,服務濟南人民也是敬業。

2018年,我們在一起。初次見面在世貿,餐廳排隊的人很多,等了很久。我肚子餓得咕咕叫。他說有事出去一下,回來時,拎了一兜子零食。

他就是這樣,嘴上不說,卻總能用實際行動證明愛意,雖然有時很直男,但是也慢慢變得細心,為我一點點改變。

記得去年我過生日,我們一起吃完飯,牽著手經過泉城廣場。廣場有人在求婚,滿地蠟燭擺成心形,還有拱門和氣球。有人給了很多螢光棒,讓我們幫忙起鬨。

一切準備就緒,男主角給女方打電話,但女方一直沒出現。圍觀的人慢慢散去。

他突然站在別人的蠟燭圈裡,拿著螢光棒說要娶我,照顧我,帶我去看大好河山,問我願不願意嫁給他。我說,你這也太草率了。他說,以後還要隆重求婚。我心裡還蠻期待的。

濟南的情況越來越嚴重。因為不想給家人添麻煩,我索性住在醫院。其實我很膽小,看多了患者,害怕自己也被傳染。他每天給我打電話,開導我,沒接到就發信息。每次看到他的信息,我都很感動,總能重拾信心。

我們罕有機會視頻,有天晚上,醫院裡一個孩子確診了。他還那麼小,未來的路還遠。我心裡難受,不敢當著孩子的面哭,於是主動和男友視頻。

視頻里,他的頭髮亂得像雞窩,本來就瘦,幾天不見,臉都瘦得凹進去了。我問他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他否認,在螢幕里大口大口吃飯。我有點心酸。

在醫院時間越久,我的觸動就越大,到後來有些悲觀,覺得人生短暫、無常,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到來。有時候顧不得吃飯,也要和他打電話。他越鼓勵,我越說喪氣話。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在微信里和我求婚了。突如其來,一點預兆沒有。我還是覺得他很草率,但是心裡明白,他是支撐我的一個重要原因。後來,他竟然買了鑽戒。

等到下個情人節,我們應該已經結婚了。我想去一趟迪士尼樂園,聽說那裡的煙花很美,能在煙花下和最愛的人相擁在一起,是很美的事。

沈珂


再堅持一下

我的一個朋友和他太太完成了封城21天連滾的壯舉。

佚名


契機

特殊時期,我和室友不敢叫外賣。室友不會做飯,我寫稿又沒空做飯的時候,我們只能吃她蒸的玉米、山藥。到了晚上我們又饞又餓,室友哭著給男友打電話,說想吃糖醋排骨。於是第二天,他從超市買了兩袋吃的送到我們家,接著住下來,每天給我們做飯。

王妍


結婚紀念日的排場

距離結婚紀念日還有三天,我等不及了。2月10號,趁著中午休息期間,我拿快遞箱做了一塊牌子,來到縣醫院門外,給妻子發微信,讓她空閒時到醫院門口看一眼。沒過一會兒,隔離帳篷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口罩、護目鏡,全身穿著肥大的防護服。我知道,那就是她。

我舉起牌子,就像很多年前火車站接人那樣。牌子上寫:結婚兩周年快樂!盼你回家!


距離太遠,妻子未必看得清上面的字。於是我又喊,結婚兩周年快樂,等你回家!她聽見,朝我招招手。這是大年初一以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長不到五分鐘。

我和妻子是同村的,自小認識,畢業後結了婚。她和我同齡,是縣醫院重症監護室的一名護士。

疫情發生後,她自願報名支援武漢的醫療隊,院方考慮到她年齡較小,前兩批隊伍沒有選她。但我知道,如果有下一批隊伍,依她的性子,一定會繼續報名。

我們的婚後生活,一直聚少離多。記得去年這時候,我在杭州修地鐵。本想在紀念日當晚和她打個視頻電話,好好慶祝一下,但工地上出現了臨時情況,我不得不趕去,連她的微信也沒能及時回復。

我始終覺得虧欠她,心裡想著下一個紀念日好好陪她。就這樣熬到八月,離了職。九月,回到縣城在京東物流做一名快遞小哥。畢竟,什麼都比不過一家人在一起。

回到縣城,相聚的時刻並沒有富裕太多。我每天一大早出門,晚上回家,而她時常需要值夜班。

儘管如此,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哪怕她不在家,我還是能感受到她的氣息,感受到家的溫暖。冰箱裡的食物、陽光曬過的衣服、鞋櫃里,她碼放整齊的鞋子、放在床頭折頁的書,都是一起生活的印記。

婚前,她不會做飯。婚後,她一直利用值夜班後調休的時間,在網上學做飯,包括我愛吃的那些麵食,蒸餃、包子、炒饃花等等。

可能是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她做完沒有立刻塞給我,而是自己嘗試味道,嘗完再改,調整火候、鹹淡,加上我們都工作忙碌,直到今天我也沒機會坐下來,好好品嘗一下她的手藝。


疫情發生以來,縣城其他快遞都停了。我每天5:40起床,7點多到公司開始工作。特殊時期,快件都是急需品,除了口罩、消毒液等防護品,多是米麵糧油、奶粉、紙尿褲等生活必需品,半分拖延不得,每天配送的快遞件數平均超過100件。

即使偶爾感到疲憊,一想到她還在醫院,我也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辛苦。我們沒有過分的煽情,她只是告訴我,保護好自己,戴眼鏡,勤洗手,多注意一些。

這好像形成了某種特別的默契,彼此間不需要甜膩的話去充塞。我知道她奮鬥在一線,而我用行動為她「打外援」。這可能是我們倆人生第一次,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

那天,我們聊起疫情結束後的事。我說想帶她出去轉一轉。她說想逛超市,吃火鍋……講了一大堆,最後說:「一定要好好給你做頓飯。」

張嘉鵬


送往醫院的蛋糕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接觸,初二以後我就關門了。2月10日,一個顧客打電話,想讓我做蛋糕,我跟他說不做了。他一直磨我,說妻子是醫院的護士,半月沒見,沒法陪她一起過情人節。這是他們婚後第一個情人節,就想送個蛋糕,讓她吃點甜點心情好。我要了地址,讓他挑了款式,情人節準備親自開車去送。

王鑫


「你要是不回家,我就不吃藥,等死」

按照預想,今年春節我和男友一起回家,二月初訂婚。這是我們相遇的第九個年頭,房子已經安置好,6月底我辭掉工作,離開武漢,7月結婚,一切本該水到渠成。

疫情的事我本來沒放在心上,直到放假前的周一,同事告訴我,她表姐在醫院工作,說情況嚴重,我這才感到擔憂。

第二天,我開始咳嗽,看看網上的新聞,決定不回去了。那時候怕家人和男友擔心,沒告訴他們,只是說回家的車票沒買上,要晚幾天。

1月23日,武漢封城。男友打電話,叫我趕緊回去。那時候我已經開始發燒,體溫38.7度,不敢去醫院,自己在家吃了藥。

那通電話打了兩個小時,以前覺得兩人隔著電話痛哭,純粹是電影和偶像劇里的戲份,這回輪到我了。手裡攥著電話,螢幕是濕的,我竟然真說了一句,如果我這回活不了,你就忘了我。

男友性格內向,平時不善表達,更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偶爾的行為會讓我驚訝。

記得我們度過的第一個情人節,約好逛街吃飯,餐廳座位都訂好了,結果當天早上,他突然說家裡有事情,讓我先去餐廳,他忙完了就趕過來。

那是個大年初七,天氣很冷,滿街都是情侶,我獨自在街上轉悠,心裡越想越氣。到餐廳等待半個小時,給他發信息也不回。

這時,餐廳里搞促銷活動的布偶走到我面前,手裡端著一紙箱,讓我抽獎。我抽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擁抱布偶。我愣了一下,布偶摘掉頭套,男友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

掛掉電話沒多久,我又接到了男友媽媽的電話。這才知道,我們打電話的時候,他就在收拾行李,要來武漢找我,現在已經從家裡走了。電話里,他壓根沒提這回事。

我能感受到男友媽媽的傷心和絕望,害怕自己繃不住,趕緊打電話給他,狠狠地說,你要是不回家,我就不吃藥,等死。

那天晚上,幽藍的光線透過窗簾,一閃一閃的。我趴到窗邊,看見救護車停在院子裡,幾個身穿防護服的醫生在往車上拉人。

那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穿防護服的醫生。以前都是通過新聞報導,隱約明白疫情的嚴重,但總歸隔著一層網絡,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發生的。親眼目睹的瞬間,一股戰慄從腳底漫上脊樑。身體好像不需要經過大腦,依靠本能就可以感受到那種恐懼。

我這時完全明白,自己就在這場風暴的正中心,孤零零的,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想到這兒,咳嗽好像又加重了。

夜裡,我做夢了。夢見有人要殺我,掐住我的脖子,我反抗,想逃跑,怎麼也跑不出去。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煮麵,煎了雞蛋。胃口很差,雞蛋咬了兩口,面幾乎沒動,強迫自己喝掉湯。同事打來電話,說公司里有確診的,問我的情況。我心裡害怕,聲稱自己一切正常。掛掉電話,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渾身濕透了,呼吸有些困難。

男友打來電話,儘可能地安慰我。他請教了學醫的同學,還在網上查了資料,讓我抬高枕頭,坐起來,這樣感覺會好些。

我覺得自己很不爭氣,和他說著說著就想哭。他不停地哄我,將我們過去的事情,和以後的生活,還從我爸媽那裡找來了我小時候的故事書,一頁一頁講給我聽。

我靠著牆,聽他的聲音,儘量不去想其他的,整個人好像回到了童年時代。


曾經,我是不相信一些所謂的精神力量的。現在我明白,來自他的陪伴、鼓勵和安慰……這些精神力量雖然治不了我的病,卻能退散恐懼和慌亂,讓我鼓起勇氣面對一切。

我主動向社區匯報了病情,通過線上志願者進入到診治群。醫生說我的情況並不嚴重,加上年輕,抵抗力強,按時吃藥,保持良好的心態,就能扛過去。

情人節要到了。我想給男友織一件毛衣。他很瘦,冬天怕冷,總是感冒。我嘴上說給他織毛衣,卻總忘在腦後,三年了也沒動手。病好以後,我要把它當作最重要的事去做。

李曉瑛

- END -

本期策劃:李一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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