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外國朋友看什麼京劇
日期：2008-11-25
作者：王樹濱 來源：文匯報
將偌大一張上海市區地圖對摺再對摺，攤開可見直線交匯的中心，乃是坐落於超五星級「四季酒店」對面的一棟外中而內西式樓廳建築，為在滬居住的義大利朋友平日舉行派對聚會使用，此處即開張不久的ORO會所。
我曾聽義大利駐滬領館文化處長倪波路先生說過：梅蘭芳與中國京劇不僅屬於中國，也受到義大利人民的歡迎與尊敬；促進我們兩國藝術項目的頻繁交流，是我工作的責任範圍。據他相告，今後將利用會所優雅寬敞的硬體設施，開展多種公益性的中意文化交流。我自忖，作為義大利「國劇」的歌劇和中國「國劇」的京劇，將有機會經常在此約會麼？
不料，才隔三周，這裡就響起了第一聲京劇鑼鼓與唱腔。可是，我見識的，卻是一場別出心裁的京劇演出。
10月17日，這個寧靜宜爽的秋夜，迎著會所門前陳列的道具刀槍劍戟與絢麗的京劇服飾冠靴，嘉賓們手持請柬陸續登堂入室。上海京劇院帶著改編自維克多·雨果名著、作為次日開幕的本屆上海國際藝術節參演劇目《聖母院》來到這裡，向近百位中意朋友作「壓縮版」自我推介。在一個半小時內，銀幕映出京劇造型特寫、排練現場鏡頭，回閃著劇場演出錄像片段，又夾雜著膾炙人口的《巴黎聖母院》電影與音樂劇等各種版本的疊影。依託音像多媒體平台傳播效應，三位角兒一一登場了。女主角「艾絲美拉達」由史依弘飾演，她的新名字是「艾麗雅」。前一晚央視空中劇院還在播史依弘主演的《貴妃醉酒》，引來了觀眾和網民的一片喝彩。可是，此次，她的「移步換形」，卻讓我有些看不懂了。換妝兩次出場，一為「南梆子」詠嘆調，二為「二黃」三重唱（即與原作中的鐘樓怪人卡西莫多、神父），史依弘的發聲方法無可指摘，但是藝術形象總體效果與電影相比，竊以為尚不到百分之五十（恐與此片配音演員李梓、邱岳峰、胡慶漢等的人物塑造也不可同日而語），神父換稱為佛門廟宇才有的「住持」，未知聖母院中可否有此職稱？且不說欲與原著或電影媲美，更難奢談什麼超越。飾演另一主角的董洪松，系才出戲校門不久的裘派銅錘才俊，兩年前他來到過我主持的「上圖音樂與戲曲沙龍」亮相，兩段《鎖五龍》《姚期》，曾令舉座讚賞不已。但剛上崗就來擔當「卡西莫多」的角色，也真難為了這小伙子。
到底給外國朋友看什麼樣的京劇好？與我同座的上海歌劇院導演張遠文、歌星紀曉蘭和老記者任德峰等當場議論開了。同樣改編自西洋名著的京劇《王子復仇記》於國內外獲得了成功，但這不等於後繼者都能連放衛星，北京已先後出現了京劇《圖蘭多》《悲慘世界》等，據悉京劇專業圈搬演其他西方名著者也正接踵而至。如此參與中外文化交流、與國際「接軌」，能成為解救生存困境中的京劇的捷徑嗎？我懷疑，此舉是否系當下的一大誤區？
換位思考之，倘若義大利朋友不給我們看羅西尼、威爾第、普契尼等原汁原味的經典歌劇，而僅給中國樂迷戲迷推介一些現代派音樂劇或者東方題材的新編戲，您不覺得這是在忽悠糊弄我們嗎？為何不大力展示我們國劇藝術的傳統精髓？
一位義大利朋友在現場發問：京劇有各種精美臉譜，今天看到的「卡西莫多」（猶如《李七長亭》中的李七，或《法門寺》劉彪一般的歪斜花臉）似乎感覺很不美，這是為什麼？
我想，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