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部電影,讓韓國人都樂瘋了

小片片說大片 發佈 2020-02-11T06:26:31+00:00

奉俊昊導演憑藉一部全韓陣容的本土影片《寄生蟲》,不僅實現了韓國電影在奧斯卡零的突破。韓國有《熔爐》和《素媛》,我們有《嘉年華》和《盲山》系列。

大家好,我是戴著口罩拿著話筒的阿拉斯加,片片。

《寄生蟲》贏了!奉俊昊贏了!

奉俊昊導演憑藉一部全韓陣容的本土影片《寄生蟲》,不僅實現了韓國電影在奧斯卡零的突破。

還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國際電影、最佳導演和最佳影片四項大獎,成為奧斯卡最大贏家。

不僅如此,奉俊昊還開創了歷史!

細心的讀者可能注意到,本屆奧斯卡首次出現了「最佳國際電影」這一獎項。

它的前身我們耳熟能詳——最佳外語片獎。

為了體現包容共進的原則,「外語」已經不能滿足電影藝術發展需要,故本屆奧斯卡將最佳外語片更名為最佳國際電影。

而這影史首個最佳國際電影獎,被《寄生蟲》拿下!

這個小金人含金量可謂遠超以往,奉俊昊導演是繼去年阿方索·卡隆之後,影史第二位以非英語片拿下該獎的導演。

這份殊榮就連李安、伯格曼和費里尼都未能享受。

但是誰能想到,此時風光無限的奉俊昊,在兩年前的坎城電影節中碰了一鼻子灰。

2017年第70屆坎城電影節,在開幕前就遭法國業內人士抗議,指責入圍影片沒在法國院線上映,不應入圍競賽單元。

在之後的評審團新聞發布會上,評審主席佩德羅·阿莫多瓦又放狠話,宣稱自己「不會把金棕櫚頒發給一部不能在院線放映的電影」

當時的流媒體,只有網飛有兩部電影入圍了主競賽單元。

分別是奉俊昊的《玉子》和諾亞·鮑姆巴赫執導的《邁耶羅維茨的故事》。

這很明顯是在針對網飛,還內涵了一把奉俊昊導演角逐金棕櫚的電影《玉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之後的影片展播環節又出了亂子。

《玉子》播放時出現了技術故障,畫幅上下被切掉了一段,嚴重影響了現場觀影。

你說巧不巧?

這還沒完。

因為線上線下同步上映,《玉子》遭到韓國三大主流院線樂天、CGV和Megabox的聯合抵制。

而這三大院線占據了韓國近93%的大銀幕。

結果顯而易見,《玉子》口碑票房雙雙撲街。

不知道當時銳氣十足的奉俊昊,有沒有想起自己的長篇處女作《綁架門口狗》?

有沒有沒想起當時萬念俱灰,甚至對從事電影事業產生懷疑的自己?

1969年,奉俊昊出生在與首爾、釜山並稱為韓國三大都市的大邱。

外公朴太元是韓國著名小說家,父親卻是一名畫家;他還有一個做時裝設計師姐姐,和一個在首爾國立大學擔任英國文學教授的哥哥。

如此「混搭」的家庭構成,比《摩登家庭》更「摩登家庭」。

作為家族中年紀最小的成員,很難想像奉俊昊將來的職業發展方向。

果然,奉俊昊在延世大學社會系畢業後,沒有繼續鑽研學術,而是放棄深造,開始涉足影視行業。

又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導演,最終成長為這個國家的寶藏,類似姜文之於中國電影,北野武之於日本電影。

2000年,首爾的某間電影院裡,一部名叫《綁架門口狗》的小成本電影正在首映。

影片借一個貧窮失意的大學講師綁架小狗的荒誕故事,訴說著都市生活中小人物的辛酸。

這部《綁架門口狗》就是奉俊昊導演的長篇處女作,最終票房慘敗,奉俊昊本人都覺得「感覺要下地獄了」。

因為千禧年的韓國電影業正值第二次振興的浪潮中,需要的是更廣闊的視角,給觀眾以與國家同呼吸共命運的體驗的「大片」。

而不是《綁架門口狗》這類注重個人體驗的「小片片」。

處女作失利後,奉俊昊迎來了人生最重大的轉型:

早在構思《綁架門口狗》時,他就展現出對社會現實題材和底層人民生活的關注,這類題材是懸疑黑色幽默的溫床。

在70年代美國類型片的影響下,奉俊昊開始了類型片的耕耘之路。

「我呼吸著類型電影的空氣,它們流淌在我的血管里。」

《殺人回憶》應運而生。

《殺人回憶》回憶的不只是案件,更是一個時代的罪惡:

在三天戒嚴兩天示威的動盪年代,壓抑的社會孕育了變態殺人魔;

《漢江怪物》用怪獸類型片的外殼隱藏內里的社會政治批判。

漢江怪物不僅僅是駐韓美軍實驗的產物,更是韓國社會諸多弊病的凝聚,順便內涵了一把韓美關係;

《雪國列車》將一列火車當做階級社會的喻體,書寫一則反烏托邦式的社會寓言。

拍攝這些作品積累的經驗,幫助奉俊昊逐漸形成了站在小人物的立場。

用底層視角敘述荒誕故事、隱喻社會現實,用黑色幽默消解苦難的個人風格。

其標誌性的「奉式飛踹」,象徵著小人物對待命運與強權簡單而粗暴的反擊。

讓兩百多斤的宋康昊飛起來有多不容易,奉俊昊就有多有個性。

但是相比於朴贊郁,洪尚秀、金基德和李滄東這幾位韓國導演而言,奉俊昊顯然深諳商業類型片的運作方式。

他的作品更接地氣,也沒那麼「個人化」。

奉俊昊作品中的商業元素,保證了影片本身的可看性,還在此基礎上稍稍深挖了一下。

讓絕大多數觀眾都能體會到其深刻內核,就是這麼悄悄咪咪的一點,使得他的作品兼顧了商業性和藝術性。

不過這樣的風格也有壞處:大概是因為逼格不夠高,奉俊昊的作品一向不為歐美電影節所認可。

所以直到2017年,他才憑藉奇幻冒險片《玉子》首次入圍坎城主競賽單元。

結果我們都清楚,因為在網飛播出的「身份問題」,《玉子》被評委會一棍子打死。

這也很好理解,畢竟你也沒見過金雞百花給網絡大電影頒獎嘛。

(順帶一提,這回網飛噩夢落到了《愛爾蘭人》頭上:十提零中,全程陪跑,四位老將面子上很是掛不住。)

和作品的高質量不匹配的,是奉俊昊較低的產量。

奉俊昊並不算一個高產的導演,從2000年的處女作《綁架門口狗》到2019年的《寄生蟲》,他一共也就拍了10部院線電影。

光是一部《漢江怪物》就前前後後墨跡了三年。

此前接受外媒採訪時,奉俊昊稱自己是一個「相當慢的作家」:

有嚴重的拖延症,還非常懶惰,以至於他的電影劇本寫作無法在家中進行。

「我不能在家裡寫,因為我太懶了。在家裡我就只想看電視,然後就睡著了。」

太真實了,簡直和最近被隔離在家假裝工作的我們一樣一樣的。

奉俊昊說只有在咖啡館這種有噪音的地方,他才能安心寫作:

「我進入咖啡館的人群中,這樣所有人的聊天聲和這個地方的噪音都會在我身後響起,然後我就低下頭來創作我的劇本。」

關鍵是在咖啡館睡覺,睡不踏實。

不過奉俊昊說自己懶,說自己慢,可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往家裡一躺,在夢裡寫劇本。

他的慢,在於細。

奉俊昊為了在《寄生蟲》中打造出無業游民一家住在地下室,終日不見陽光的逼仄,從家具的擺放到牆上的一塊綠霉他都斤斤計較:

燈光要白中帶綠、牆壁要陳舊破損、廁所要有斑斑污跡、家具必須要有磨損痕跡。

這一切,都要經過他一一確認。

於是當董事長提起宋康昊身上奇怪的霉味時,霉味幾乎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了所有觀眾的鼻腔里。

掛在牆上的榮譽證書,噴涌糞水的馬桶,位置剛好與路面齊平的氣窗……

是不是一提到《寄生蟲》,這些意象和場景就會自動從你腦子裡蹦出來?

這就是奉俊昊的「慢」,磨出來的「實」。

再加上這次《寄生蟲》探討的階級問題,恰好又屬於西方電影最熱衷的議題。奉俊昊橫掃四項大獎,實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寄生蟲》所反映的矛盾未必完全現實,但「恰到好處」:

其實影片中的董事長一家,在韓國社會充其量中高產。

雖然他們住豪宅開豪車,但也沒豪到哪兒去,甚至他們的女兒還在韓國高考的泥坑裡摸爬滾打。

董事長一家,恰好處在窮人抬起頭來勉強能看到的最高點,低一分則同流合污,高一度就無法企及。

所以《寄生蟲》的確有深度,但也沒有深到貧富差距問題的根源;有階級鬥爭,但說白了還是群眾在斗群眾。

不得不說,大學期間的社會學教育,為奉俊昊在矛盾展現的分寸拿捏上提供了很大幫助。

恰逢今年的奧斯卡又進一步削弱了地域性對電影藝術的限制,為《寄生蟲》提供了天時。

其實看過《寄生蟲》的觀眾應該都有這種體會:

奉俊昊這部作品已經並不那麼東方,也不那麼韓國了,幾個主角改頭換面,《寄生蟲》的故事就完全可以發生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

「一部好的影片絕不只是拍給某一部分人看的,而是不分國界的觀眾都能有所領悟。」

奉俊昊在這方面顯然屬於導演屆的天才型選手,但他更是踏踏實實的實幹型導演,努力型的天才。

他的成功一方面在個人天賦,更多的是他敢於在最關鍵的時刻敢於擁抱變革,順勢而行。

仔細掰扯掰扯的話,奉俊昊的每一次蛻變,都和當時韓國電影產業的變革相對應——

《殺人回憶》誕生於第二次韓國電影振興的浪潮,為韓國電影類型化開了個好頭;

《漢江怪物》滿足了電影工業發展上升期,韓國電影業急於在技術層面趕英超美的渴望;

《雪國列車》則是趕上了韓國導演集體出走,投奔好萊塢的風潮,奉俊昊算得上其中佼佼者;

而被坎城重拳出擊的《玉子》,成了傳統院線電影和流媒體這兩種產業模式碰撞下的犧牲品。

現在奉俊昊和他的《寄生蟲》問鼎奧斯卡,宣告韓國電影58年的努力宣告成功。

可以說奉俊昊的成功,和韓國電影工業的成長息息相關。

得知奉俊昊的《寄生蟲》橫掃四項大獎後,韓國總統文在寅立刻打來電話並發推祝賀。

我猜大家也看不懂韓文,我就大概總結一下他的意思:

他和許多韓國國民一樣衷心祝賀《寄生蟲》在奧斯卡獲得四個大獎,同時也以導演奉俊昊等《寄生蟲》主創以及所有劇組工作人員為榮,感謝他們給予韓國國民自豪和勇氣。

文在寅推特

他認為「《寄生蟲》以最獨特的韓國故事打動全世界觀眾,其充滿個性的演出及台詞、腳本、剪輯、音樂、美術和演員們的演技,都向世界證明了它的力量」。

《寄生蟲》的成功也是過去一百年里所有韓國電影人不斷努力的結果,並標誌著另一個韓國電影百年的開端。

最關鍵的是,他表示今後韓國政府將進一步為廣大電影人提供「能盡情發揮想像力並沒有顧慮地製作電影」的環境。

害,慕了慕了。

頒獎時有一幕非常催淚,奉俊昊拿著最佳導演獎的獎盃,說:

「在我剛入行的時候聽過一句話,從此將它熟記於心,『最私密的往往就是最有創意的。』這句話出自偉大的馬丁·西科塞斯。」

隨後在奉俊昊的帶動下,嘉賓觀眾全體起立為馬丁鼓掌,馬丁也站起來感謝了大家。

這一幕不僅僅是迷弟對偶像的致敬與崇拜,更像是已經成熟的韓國電影工業,在對一直以來的模仿對象好萊塢工業表達敬意。

如今我國的電影市場經歷了去年末的影視寒冬,在今年初又遭遇著疫情打擊,但電影工業還處在上升期,基礎穩固,未來可期。

韓國有《熔爐》和《素媛》,我們有《嘉年華》和《盲山》系列。

韓國有《寄生蟲》,我們有《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

電影作為一種媒介本身,應當對社會現實和人類的普遍命運,具備足夠的思考和關心。

我們從不缺現實主義的土壤,只是前行的路上有些迷茫……

總之,雖然打臉打得啪啪響,但我還是發自內心的再次恭喜奉俊昊導演,因為他真的配得上這份殊榮。

也希望我們的電影工業,能夠孕育出更多像奉俊昊這樣的傑出導演。

今天就說到這裡。

拜了個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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