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故鄉之春
作者：阿巧
故鄉處於豫東平原，一馬平川，四周沒山，無遮無攔的，冬天來得就比其它地方早些，且持續時間很長。記得那時下雪特別多、特別大，整個天地白茫茫的，幻化出了一片童話般的冰雪世界，也是我們小孩子無比快樂的冰雪王國。雖然外面寒冷刺骨，但抵擋不住冰雪的誘惑。放學回家後把書包往炕上一扔，撒著歡兒跑出了家門，三五結伴來到村頭寬闊的雪地里盡情地玩雪。玩法多種多樣，堆雪人、滾雪球、打雪仗、溜冰，一個個小手凍麻了，小臉蛋紅撲撲的，嘴裡哈著熱氣，靴子全濕透了，但依然樂此不疲，享受著玩雪的極大樂趣……
就這樣在三九四九的寒冬里，天真快樂地度過著、享受著。有冰雪的陪伴，冷在臉上、手上、腳上、身上，卻暖在心裡、樂在心裡……
日曆一天天翻著，冬天一天天地過著，春天一天天地近了。故鄉的春天，是從寒冷漫長的冬天而來的，是從田埂邊、房頂上、大樹上的厚厚的積雪中慢慢融化而來的。
在冬的長尾巴後，春天不疾不徐，緩緩而來。3月中旬後，伴隨著陽氣的上升，天氣漸漸地暖和起來了。柔和的輕風徐徐吹來，猶如母親溫柔的手，輕輕地撫過面頰，令人感到無比的舒服，一種愜意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在太陽溫暖的沐浴中，在春風和煦的吹拂下，沉寂了一個冬天的萬物開始從夢中復甦了。曾經固若金湯的小河裡的冰雪，終於禁不住陽光的照射，悄然融化掉了。凝固的河水終於解凍了，迫不及待地開始流動了，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就像律動的音樂一樣悅耳動聽。
風和日暖了，剛出窩的小雞崽子在母雞的帶領下，邁著蹣跚的腳步，嘰嘰地叫著，你擁我擠著，一窩蜂地來到牆根下，在土堆里低頭尋找刨食蟲子。那副認真覓食的樣子，真是惹人疼愛！
「春江水暖鴨先知」，二奶奶家養的幾隻大鵝最勤快了，不畏早春的嚴寒，一大早便走出了窩，扑打著翅膀，然後嘎嘎地叫著，猶如神氣的將軍一樣，挺著大肚子大搖大擺地踱著方步，不慌不忙地走到了河邊。徘徊了幾步，又像個滑稽的小丑，扭動著笨拙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滑下河水裡去。它們悠然地順水而漂浮著，不時地低下頭用嘴啄水梳洗著自己的羽毛，接著用勁抖一抖濕漉漉的身子，然後「嘎……嘎……嘎……」驕傲地仰天長歌，多麼可愛的小傢伙呀！
儘管春寒料峭，河岸邊，田地里，牆根下，沉睡了一冬的小草兒，再也忍受不了地下的黑暗了，它們悄悄地探出頭來，伸伸懶腰，吸吸新鮮的空氣，呼朋喚友，努力地向上生長著；各色的野花兒卯足了勁地開著，爭奇鬥豔，紅如火、粉若霞、白如玉……裝扮著奼紫嫣紅的春天，展現出生命的華麗舞姿。遠處電線桿上停著一拉溜的小鳥，成了一個個跳動的音符，它們嘰嘰喳喳的，美妙的歌聲劃破了長空，潔白的雲朵也被這歌聲感動了，擱淺在半空中，如痴如醉地聽著春天的讚歌，沉浸在這美妙的春光里……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春暖花開，鶯歌燕舞。小燕子是春的使者，蔚藍色的天空下，它展開輕如薄紗的羽翼，蜻蜓點水般輕輕地划過水面，一眨眼的工夫，它便飛到了我家房樑上的燕窩裡，精心孵育著下一代。「勸君莫打三春鳥，子在巢中望母歸。」母親如是對我們說，家燕是幸福鳥、吉祥鳥，不能把它的窩搗下來，它的孩子正等它捉蟲回來餵養它們呢。順著母親手指的方向，我果然發現了幾隻雛燕正探出頭向外張望著，那麼的可愛，那麼的逗人。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春風一吹，河邊的柳樹枝頭就冒出了新綠，鵝黃色的枝條在春風中不停搖擺著，陽光透著枝條灑下了點點金光，時光就從這柳枝的空隙間輕輕地划過。一個禮拜後柳樹的枝條更綠了，茂密得像小姑娘的辮子在風中舞蹈著，自由歡快地擺動著，感受著生命的律動。柳枝是我們小孩子最喜歡的，把枝條折下來，用小手靈巧地金蟬脫殼般地脫去它的外衣，把中間的杆抽繭剝絲，用空心的外殼做成一支支長短不一的柳笛，吹著自編的笛譜，在天空中婉轉迴旋著。小伙們都不甘示弱，還比賽誰吹得好聽，那笛音高一聲低一聲，相應相合，此起彼伏。在我們聽來，它是世界上最美妙、最悅耳、最動聽的天籟之聲！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春雨總是在不經意間悄然落下，細如蠶絲，薄如霧紗，絲絲縷縷、密密匝匝地灑落在麥田裡、柳枝上、小草上、花朵上……故鄉的小麥都是在頭年的秋天裡播種的，雪是它厚厚的棉被，為它抵禦寒冷、防治害蟲。春天一來，在貴如油的春雨的浸潤下，它便開始拔節，麥苗開始返青了，一天一個樣地生長著。勤勞的鄉親們在春天裡忙著給它拔草、施肥，澆灌，初夏時節里便可以收穫成長的喜悅了。
在輕風吹拂、暖陽輕吻下，一樹一樹的花兒爭先恐後地開放了。油菜花開了，金黃一片，孩子們和蝴蝶一起在花間歡呼著、奔跑著，捉起了迷藏，他們一起醉倒在美妙如畫的春風裡。桃樹開花了，猶如粉紅佳人，略施粉黛，模樣可人；杏花開了，如新娘一樣穿著白色的嫁衣。各種各色的花兒，如仙女下凡般，相約出席這場春天的盛會。
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小草給點陽光就燦爛，在春陽的照耀下，在春雨的眷顧下，它們越來越茂盛，綠油油的一片，在河畔，在田埂，在牆根。它們競賽似的，一簇簇、一棵棵冒出地面。儘管生命渺小卑微，但它們依然熱烈地生長著，綻放出生命的光華，點綴著生機盎然的春天。我和小夥伴們放學後會挎著小竹籃來到小河邊、田裡拔豬草，看到一棵就欣喜萬分，如發現新大陸似的，把它們小心地連根挖出來，放進小竹籃里。不一會籃子就滿了，我們唱著歡快的兒歌，像小鳥兒一樣飛回到了家裡。
春天是放飛風箏的季節，更是放飛夢想的季節。我和小夥伴們會拿著自己親手做的紙風箏，到飄滿花香的田野里放飛，你追我趕，爭先恐後。在一片歡呼叫喊聲中，一隻只美麗耀目的風箏飛上了蔚藍的天空，我們手舞足蹈地跳呀、叫呀，那銀鈴般的天真的笑聲，似空中雲雀般歡暢。就這樣在廣闊的田野里，在這童話般的世界裡，我們縱情地恣意地玩著，不亦樂乎，樂此不疲……
伴著新年鐘聲的敲響，透過料峭的寒風，我仿佛看到了春姑娘正邁著輕盈的步伐姍姍而來，仿佛看到了童年故鄉純美的春景，仿佛看到了小夥伴們天真快樂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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