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二豐
中學生時代的我，在台灣唱作人張雨生在世的時候，從1992到1997做了五年的歌迷，多年「追更」的感覺，與作品完結之後再聽有很大的不同；那幾年，我去過北京、天津、河北與山東等多個地市，對當地的音像市場與媒體報導也比較關注，一定程度地還原出張雨生在內地，尤其是北方地區的影響力。如果哪些故事你經歷過，歡迎留言與我分享。
上世紀90年代中期的內地娛媒剛剛起步，張雨生曝光的歌曲大部分是晚會與電台播放，很難看到40分鐘以上的人物訪談，大家印象中張雨生主要是一個以唱為主、兼通創作的歌手。
隻言片語的採訪與公司通稿中，基本體現不出來張雨生在「商業與自我之間擺盪與掙扎」，在內地，這個梗更普遍地被提出，是在他離世之後的生平回顧中。但是，如果仔細留意，張雨生的訴求和糾結還是可以看出冰山一角，就在我今天提到的這張專輯裡。
1996年初，華語歌壇「神仙打架」的格局，呈現出新的一頁。在北方地區歌迷的視野里，香港天王陣營張學友、劉德華新作連連，傳唱度極高，相關製作人郭子、陳耀川也炙手可熱；滾石方面，周華健通過幾張唱片坐穩了一線，還在香港歌壇獲封「天王殺手」；張國榮復出，推出經典專輯《寵愛》；林憶蓮、辛曉琪等女歌手在李宗盛的調教下唱片大賣，「小李」走向神壇；前衛藝人的標籤移步王菲、李玟，小仙女首選范曉萱；張信哲轉會EMI發《寬容》，人氣飆升；創作歌手伍佰、張宇、巫啟賢等的歌曲市場反響強烈。
另一壁廂，反差則很大。輝煌多年的飛碟唱片被華納收購改組，一哥王傑不再續約；林志穎服兵役暫別；重組的小虎隊神話難再續；陳大力、陳秀男CP的神曲量銳減；最火的勵志歌曲已經不是《星星點燈》，而是《真心英雄》。一個歌壇神話整體垮掉。
張雨生《還是朋友》專輯宣傳期過後，沒有出新歌的新聞，只聽說轉型做幕後，成為伊能靜的製作人。1996年的下半年，不報什麼希望的我在北城的某音像店，發現了張雨生的最新專輯的海報，引進版的名字叫做《最愛的人傷我最深•再見女郎》，由台灣一家新的唱片公司豐華唱片製作，上海音像出版發行。
與以往不同的是，張雨生的引進版磁帶首次有了歌詞內頁。但資料有所缺失，（後來經過對比發現）半張專輯（《白色才情》EP）五首的歌幕後名單沒有呈現，造成通篇未能找到張雨生詞曲、編曲的字樣。
打開《最愛的人傷我最深•再見女郎》，看到雨生的文案較為不解：什麼人「扼腕嘆息」，什麼人「聞風色變」，什麼人「嗤之以鼻」，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這與他1994年那張銷量慘澹的創作輯《卡拉OK·台北·我》沒有引進有關，造成兩地音樂資訊量的不對等。
專輯一共九首歌曲，張雨生原創的五首五種風格，與非原創的四首歌反差明顯：交響樂鋪陳的《未知》欲語還休；中國風元素的《後窗》讓民樂手大彈搖滾；木吉他編曲的《沉默之沙》，靜靜的卻張力十足。五首歌的音樂性很強，我反覆播放，仿佛打開了一個寶藏。這種比肩《卡拉OK·台北·我》質感的感動，早就該給我們了。
四首非原創曲，有後來大家熟悉的、與新人張惠妹對唱的《最愛的人傷我最深》，聽了一遍雞皮疙瘩滿身，居然是男聲雨生唱二聲部高音！《不亮的燈》與1997年黃磊演唱的《邊走邊唱》同曲異詞，朗朗上口，後來交給黃磊重新演繹也的確適合。
接下來的日子，張雨生製作了張惠妹首專《姊妹》，之後她勢頭越來越猛，迅速躋身一線歌手。1997年夏天，張惠妹二專標新立異的主打歌《Bad Boy》與《一想到你呀》依然出自雨生的手筆。但我最愛還是相對冷門《孤單Tequila》，阿妹pub風格的演唱，驚為天人。
這些作品成熟又充滿靈性，一度不敢相信是雨生所作，但又說不出是誰的手筆。通過張惠妹專輯引進版的歌詞內頁得知，《姊妹》《Bad boy》與《孤單Tequila》的吉他演奏，《一想到你呀》俏皮可愛的和聲編寫，都出自張雨生之手。
《三國志·法正傳》記載，諸葛亮評價劉備的重要謀士法正：主公劉備困守荊州的時候，北面懼怕曹操，東面擔心孫權。後來得到法正的輔助占領蜀地，有了新的版圖，於是「翻然翱翔，不可複製」。而張惠妹與張雨生的歌壇神話，又何嘗不是「翻然翱翔，不可複製」？
只要有張惠妹的電台節目，張雨生就會被提到，DJ們地講述他進入豐華唱片的來龍去脈，以及發掘、簽約、打造張惠妹的全過程。曾經台前歌手，被當做幕後綠葉介紹，還真有點不習慣。聽到幾句張雨生介紹張惠妹專輯的採訪錄音：張大音樂魔術師的氣場很足，遠非那個有點萌、有點結巴的大男生了。
張雨生製作的音樂經受住了市場的考驗，張惠妹兩張專輯過百萬的銷量，力壓當年的李宗盛、張洪量、陶喆，被加冕「1997最暢銷的製作人」。一個屬於張雨生的音樂時代，悄然來臨。而這一年多，是他生前最後的輝煌。
真希望這場夢，永遠都不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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