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說東漢王朝的「第一次黨錮之禍」

心恬澹 發佈 2020-02-21T08:38:52+00:00

在他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全賴身邊這幫宦官單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五人。黨人等獲得釋放,但放歸田裡,終身罷黜,史稱「第一次黨錮之禍」。

漢桓帝劉志藉助宦官,清除了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梁冀和龐大的梁氏集團。讓長期飽受梁冀淫威之下的朝臣們感到異常振奮。然而他們並沒有看到期盼中的一絲曙光,反而是接踵而來比外戚專權更可怕,更黑暗的勢力冉冉升起。這股勢力就是除掉梁家時,立下汗馬功勞的宦官們,宦官專權的時代即將來臨。

長期生活在梁冀專權的傀儡皇帝漢桓帝劉志,終於重獲新生過上一呼萬應的真正帝王該有的生活了。在他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全賴身邊這幫宦官單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五人。在關鍵時刻這五人算得上忠勇,在當時梁冀一手掌握政權、隻手遮天、權傾朝野時做這樣的事,相當於把腦袋系在腰帶上,換句話來說一不小心就是掉腦袋的事。

不過,有多大的風險就會得到多大的回報,通過眾人的齊心協力終於將梁冀剷除,獲得權利的漢桓帝自然對五個宦官感恩戴德大加封賞。他下令加封五人為侯爵。其中,功勞最大的單超封地兩萬戶,其餘每人一萬戶,歷史把五人稱作「五侯」。

「於是舊故恩私,多受封爵。」——《後漢書.桓帝紀》

宦官被封侯,在東漢早已屢見不鮮不足為奇,之前就有鄭眾、蔡倫、江京、李閏、孫程、王康等宦官都被封過侯。但是這「五侯」與他們有本質的不同。

  • 鄭眾、蔡倫非常守規矩,沒有恃寵弄權。
  • 江京、李閏是第一批弄權的宦官,不過主要權力還是控制在外戚閻家手中。
  • 孫程、王康等封侯後很快就被趕出了洛陽。


在前面幾朝,也有宦官幫助皇帝清除外戚勢力的,不過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新的外戚專權,宦官始終沒有走到權力的中心。而「五侯」卻不一樣,他們代表宦官群體,逐步控制了朝政,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主角。

不過東漢後期,宦官逐漸走向權力中心,實際上與外戚專權有緊密相關。為什麼這麼說呢?

東漢中、末期出現很多未成年皇帝即位,形成了外戚勢力控制朝政的局面。到了皇帝成年後,不願意再被當做傀儡,想要奪回自己的權力,而強大的外戚又不願意放棄手中權力的情況下。皇帝只能尋求能夠依靠的力量,皇帝身邊最親近的、最信任的,無疑就是天天照顧他們飲食起居的宦官。

宦官勢力的形成過程,到能夠走向權力中心,干預國家政治,正是在漢桓帝劉志統治時期。由於,漢桓帝的信任、重用、恩寵對宦官勢力的擴大,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漢桓帝雖然在清除梁冀時,表現得很有計謀,說到底他終究是個昏君。宦官天天在他面前溜須拍馬,當孫子,對於漢桓帝來說十分的受用。於是,不斷給他們加以賞賜,給予他們皇權保護,幫助宦官實現了勢力的快速擴張。

宦官很快形成自己的權力體系,既然是一個權力體系,當然就不會只有他們五個人,「五侯」只是權力體系的代表人物,他們利用梁家覆滅,開始大力培養自己的勢力,一些實力派太監,如侯覽、劉普、趙忠等人紛紛投靠在他們門下,很快也都封了侯,宦官集團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勢力。

宦官屬於特殊群體,即便他們大權在握,仍然有很多人看不起他們,特別是那些讀書人恥於與其為伍。因此,隨著宦官勢力不斷擴大的,與之抗衡的一股勢力也逐漸形成了,這股勢力就是「黨人」。

「黨人」又會是怎樣一股勢力呢?

簡單地來說,「黨人」就是政治態度和道德水準較為相近的一群讀書人。黨人的形成與東漢時期提倡儒學思想密切相關,漢光武帝、漢明帝、漢章帝等大力倡導儒學,到了東漢末期,在京師的太學生就有三萬多人。

與此同時,由於東漢中、末期外戚和宦官輪流把持朝政,任人唯親,排斥剛正不阿的士人,壟斷仕途。這些士人進入仕途的途徑受限。他們只能通過品評人物來表達自己的政治意見,稱之為「清議」。被「清議」讚揚的,名氣就會大升。被「清議」批評的,名聲就會掃地。

「遂乃激揚名聲,互相題拂,品覈公卿,裁量執政,婞直之風,於斯行矣。」——《後漢書•黨錮傳序》

太學就是當時的清議中心,一些士人中的領袖與太學生連合起來,形成一股清流派士大夫群體,他們以匡扶皇室、維護正義為目標,成為新的一股政治勢力。

這些名士對於自己的名聲看得非常重,不會輕易對他人妥協,特別是他們向來就看不起的宦官,在他們眼中,宦官是不男不女的閹人純粹就是「異類」。這些宦官禍國殃民、殘害忠良,簡直就是十惡不赦的之源。太學生認為宦官外戚的統治是引起民怨,招致王朝衰敗的主要原因,因此「力圖以清議」的手段打擊宦官外戚勢力,挽救東漢政權。這些以振興天下為己任的「黨人」就會站出來與宦官抗衡。

宦官們與黨人截然相反。俗話說:「無知者無畏」,宦官大多都出生於寒門,也沒讀過什麼書,沒有多高的學問。在他們眼中只有皇帝,其他的人都不在話下。因此,就形成:黨人看不上宦官,宦官也不會畏懼黨人。兩者很難避免不發生矛盾,一旦發生就難免會你死我活。

當時,多次地震,災害不斷。白雲縣令李雲是首先站出來的,他性格剛烈,擔憂國家將危,心不能忍,於是公開上書,副本上交三府,批判皇帝奢侈、濫加封賞,宦官專權。

「地數震裂,眾災頻降。雲素剛,憂國將危,心不能忍,乃露布上書。」——《後漢書》

漢桓帝看後震怒,立即命人逮捕李雲,朝中一名叫杜眾官吏覺得李雲因忠諫獲罪,於是上書願與李雲同日而死。漢桓帝聽後更加憤怒,要將兩人予以嚴懲。

此時,身居高位的黨人領袖陳藩、楊秉不能坐視不理,二人站出來為他們求情。被漢桓帝拒絕將陳藩、楊秉二人罷免官職。又將李雲、杜眾二人處死。這一舉動毫無疑問的也更加助長了宦官的囂張氣焰。接下來又發生了一件事,更能凸顯漢桓帝對宦官極其的恩寵和縱容。

什麼事呢?

公元160年,「五侯」之首的單超病逝。漢桓帝非常的悲痛,下令將單超厚葬。他命人給單超修建陵墓,並讓將軍、御史護葬。不僅如此,他居然允許用「玉匣」隨葬。

「玉匣」是什麼呢?

「玉匣」就是玉制的葬服,又稱玉衣。把玉石琢成各種形狀的小薄片,角上穿孔,按等級不同採用金縷或銀縷、銅縷連綴而成。因此,「玉匣」又分為金縷玉衣、銀縷玉衣、銅縷玉衣。前者只有皇帝和特許的諸侯王可以使用,後者也只有王室成員和特許的侯爵可以使用。漢桓帝劉志允許用玉匣隨葬,可見漢桓帝給單超極大的哀榮。

單超死後,宦官的權勢不僅沒因此削弱。反而,剩下的四侯更加驕橫:

  • 他們爭相建造自己的府邸,室內陳設極其奢華。
  • 他們搜尋美女做姬妾,穿的戴的和宮中嬪妃一樣。
  • 他們不能生育,收養同親或異姓認作乾兒子,以便承襲侯爵。
  • 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的兄弟親戚也圍攏過來,以求一官半職。單超的兩個弟弟就被封為河東太守和濟陰太守。左悺的弟弟被封為陳留太守。徐璜的弟弟被封為河內太守……

宦官們肆無忌憚的所作所為,很快遭到清流派士大夫的反擊。領銜的是官復原職的楊秉,他聯合司空周景上書漢桓帝:「如今中央到地方,出現很多人不能勝任的現象,根據漢朝法律,宦官子弟是不允許在朝為官的,更不允許位居高位,如今宦官子弟不少在朝廷為官,身居要職,建議應予以清查,對不合格的一律清除。」

因上次「李雲事件」,楊秉對此次上書並沒有報多大希望,只報著試試看的態度。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漢桓帝居然批准了上奏。於是,楊秉等人立刻行動,展開了一場針對宦官的整肅,初始有五十多人,或被處死,或被免職,或被流放,天下沒有不肅然起敬的。

楊秉等人連連出擊。負責司法的司隸校尉韓演彈劾左悺、具瑗,說他們分別與自己的哥哥左稱、具沛貪污腐敗、為非作歹。結果,左悺兄弟被逼自殺,具瑗兄弟被免職,單超、唐衡、徐璜等死去三侯的兄弟也被降低爵位或貶為平民。經過這一系列的鬥爭,終於清除了「五侯」龐大的勢力。

可能大家會疑惑一向對「五侯」恩寵有加的漢桓帝看到大規模的清除「五侯」的勢力,難道是認清宦官專權給漢王朝帶來的危機,從此改過自新不再任用宦官了嗎?

事實並非如此,漢桓帝任由楊秉等人清除「五侯」勢力,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力。

為什麼這麼說呢?

  • 漢桓帝經歷過沒有實權的痛苦,因此漢桓帝想將大權牢牢的抓住,不肯輕易放開。為了保證權力最大限度的掌握在自己手裡,桓帝儘可能的使用所謂的「舊故恩私」。漢桓帝最信任和器重的就是宦官。漢桓帝重用宦官,不僅是宦官在他奪取實權的過程中,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宦官的權勢是由他恩賜的,而不是宦官自己的背景。
  • 漢桓帝借用「五侯」清除權傾朝野的梁氏外戚集團,後來他也感覺「五侯」大權在握,大肆安插自己的親信,他擔心會大權旁落。他並不想清除,故而對他們稍加抑制後,大權還是交給了他們。因此,同意楊秉等人打擊宦官的請求。


漢桓帝認為黨人是最靠不住的一群人,他們要麼當叛徒,要麼當烈士。因此,漢桓帝骨子裡還是最信任宦官。於是,在清除完「五侯」後,新被重用的宦官又登上了政治的舞台,包括侯覽、曹節、張讓、王甫等,這些太監不像「五侯」有擁立之功,完全是得到漢桓帝信任,才得以提拔的,因此他們對漢桓帝更加忠心耿耿。不過,他們同「五侯」一樣,也是同樣殘暴專橫,魚肉人民。

新的宦官勢力上台後,開始迅速對清流派士大夫展開反擊。「槍打出頭鳥」,黨人領袖之一的李膺不幸的成為他們的第一個目標。

李膺,字元禮,他的祖父,父親都做過高官。不過他並沒有「官二代」紈絝的惡習。他為人剛正不阿,多次以鐵腕手段打擊宦官極其黨羽。因此贏得士大夫群體的讚譽「天下楷模李元禮」,成為大名士。讀書人和朝中官員都以與其結交為榮,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接見,被稱為「登龍門」,可見李膺的地位之高,影響力之大。

「是時朝庭日亂,綱紀頹陀,膺獨持風裁,以聲名自高。士有被其容接者,名為登龍門。」——《後漢書·黨錮列傳》

在李膺擔任河南尹時,原是北海太守的羊元群因被罷官,他在當地搜刮大量民脂民膏運回洛陽。李膺對此深惡痛絕,於是上書漢桓帝要求予以嚴懲。然而,羊元群並沒有坐以待斃,他就用大量的錢財賄賂宦官,以求自保。宦官在漢桓帝面前惡語中傷,導致李膺因「誣告」被逮捕,被發配到左校服役。在陳藩的反覆勸說下,漢桓帝才同意釋放李膺。此事打擊了黨人,更助長了宦官們的士氣。

公元166年,繼續發生了幾件事,引發了「第一次黨錮之禍」

  • 張儉事件,張儉是黨人中著名人物,他被任命為督郵,主要職責就是巡查不法官員,大宦官侯覽的家就在他管轄範圍之內。侯覽在當地大修墳墓,為非作歹,張儉命人拆了他修建的墳墓,沒收了他的家產,侯覽跑去向漢桓帝哭訴,漢桓帝下令逮捕張儉。
  • 黃浮事件,黃浮也是黨人,他擔任東海相,在他的管轄區域有個下邳縣,縣令是五侯之一徐璜的侄子徐宣,徐宣看上一個姑娘,上門求婚被拒,劫持姑娘並將她殺害。黃浮下令逮捕並處死了徐宣。按照東漢的法律,一個郡的地方桓是無權處死縣級官員的。於是,黃浮被抓了起來。
  • 張成事件,張成是個算命先生,經常給宦官們算命,因此,也和宦官交往過密,成為宦官的坐上客,為人比較囂張。他算到朝廷近期要大赦天下,於是教唆兒子去將仇人殺了。當時掌管司法的司隸校尉李膺,李膺將張成的兒子逮捕入獄,並判決死刑。尚未執行,朝廷就發布大赦令,就在張成洋洋得意等待兒子出獄時,李膺看不慣他的囂張,不顧大赦令,照樣將張成的兒子處死。「蒼蠅不叮無縫蛋」宦官們抓住這個大好機會, 宦官慫恿張成的弟子牢修上書,告發「李膺等人蓄養太學生和游士,交結各郡的生員,互相標榜,結成群黨,誹謗朝廷,敗壞風俗。」要求予以嚴懲。士人、宦官間的矛盾在此爆發。

「成弟子牢脩上書誣告膺等養太學游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後漢書•黨錮傳序》

一二連三發生的事件,讓漢桓帝忍無可忍,詔告天下,逮捕並審理黨人。太僕卿杜密、御史中丞陳翔等重臣及陳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緝,共計二百多名黨人被抓。

太尉陳蕃認為「罪名不章」,拒絕平署詔書。桓帝見詔書無法生效,乾脆跳過司法程序,直接讓宦官負責的北寺獄審理此案。李膺、陳寔、范滂等人慨然赴獄,雖受酷刑仍然不改其辭,表現得很堅強。

太尉陳藩一而再再而三上書,請求漢桓帝釋放黨人。漢桓帝嫌他多嘴,直接罷免了他的官職。就在此時,出現兩個人,給整個事件帶來轉機,這兩個人是誰呢?

  • 第一個人是賈彪,他也是黨人,不過沒有被列為逮捕名單。事發後,他並沒有像陳藩一樣直接上書,他趕到洛陽後找到一個關鍵人物。
  • 第二個人就是賈彪找的關鍵人物——外戚竇武,竇武是漢桓帝劉志的岳父,賈彪請他出面說情。竇武本來就同情黨人,又被賈彪的言辭打動。答應出面為黨人說話。於是,竇武便上書為黨人求情,說這樣做將使天下寒心。

李膺等人在獄中,也顯示出他們的聰明機智。他們故意供出不少宦官的子弟,宦官們也害怕被牽連到自己身上,向漢桓帝進言,說天時到了大赦天下的時候了。於是同年六月庚申日,改元永康,大赦天下。黨人等獲得釋放,但放歸田裡,終身罷黜,史稱「第一次黨錮之禍」。

第一次黨錮之禍」,黨人雖因此受到一定的挫折,但是並沒有撲滅他們的鬥志。不僅沒有消滅黨人,反而藉此更加提高了黨人的聲望。漢桓帝通過黨錮,打擊了黨人勢力,同時也打擊了正義。強化了皇權,同時也讓宦官勢力坐大。最終弊大於利,為東漢王朝最後的覆滅埋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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