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生活這條河流是真的有巨浪的。」
在紀錄片《人生第一次》第四集，總導演秦博將這一個多月以來最深的感觸寫進了片頭。
回看剪輯台上龐雜素材的時候，秦博覺得，過去的這些片段和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兩個平行世界。那些原本應當是最日常的交流變得困難，尋常的相聚變成了隔著玻璃的相認和張望，沒有禮花和盛裝，戀人在病床前簽下誓言和婚約。在這個非同尋常的冬春之交，人們第一次這樣過年。
「在這一個個生活的巨浪里，我們看到了很多普通人豁出了一切。」在第四集《當兵》播出之前，《人生第一次》特別製作了片頭，將往日的美好和眼下不同形式的抗爭和相助並置，去致敬醫護人員、建築工人、外賣員、快遞員等無數平凡人在重大時刻的抉擇，那是人們繼續生活的關鍵。「人類最強大的武器不是核武器，而是豁出一切的勇氣。」
央視網視頻中心內容總監、《人生第一次》總製片人張昊告訴第一財經，他希望這部紀錄片能夠讓人們看到來時的過往和遠處的將來，在回憶中汲取人生經驗，暢想自己的未來。而在疫情肆虐之時，當他回望這些日常生活點滴，也有了新的感觸。「無論遇到怎樣的困難，中國人總是能夠堅忍不拔地抗爭，在逆境中求生存。《人生第一次》是致敬每一個在生活中努力活得漂亮的中國人。」
《人生第一次》是央視網聯合上海廣播電視台紀錄片中心策劃推出的12集人文紀錄片，通過提煉12個人生片段，串聯起人的一生，展現中國人獨有的生存哲學和生活觀。1月15日起在東方衛視、央視網、騰訊視頻、嗶哩嗶哩、優酷視頻播出，目前已播出四集，豆瓣評分為9.2分。
作為紀錄片從業者，張昊發現，伴隨著追求真實的社會思潮，生活觀察類的紀錄片近些年在各個平台井噴。「觀眾對美的東西有點疲憊了。他們更關心的是當下的中國，個體的，能夠和自己有共情的命運和故事。」3年前，他們開始《人生第一次》的策劃，而在未來的設想中，針對「人生」IP開發的紀錄片還有更多想像空間。
在策劃之初，張昊就很清楚，「人生」這個課題太宏大了。生老病死，婚喪嫁娶，人的一生，寥寥數語即可概括。平淡一生中，大多數普通人所需要經歷的一切沒有太多不同，他們需要尋找那些能夠代表大多數普通人生活經歷，同時又充滿魅力和個性的人物和故事。
張昊找到曾經製作《人間世2》的總導演之一秦博，基於共同的價值觀和審美，以及對觀察類紀錄片的熱忱，上海廣播電視台紀錄片中心「秦博工作室」很快投入到與央視網的合作當中，共同商討確定了12個拍攝主題，去年年中，導演組兵分幾路，在學校、醫院、軍營等12個地點開始長達半年的蹲守拍攝。「求真其實挺難的，它是靠時間的積累，靠拍攝對象對你的信任，沒有太好的方法，真正能解決這個問題的方式就是等待，讓拍攝對象忘記鏡頭的存在，留下它的真實。」張昊說。
即便有《人間世》系列的成功經驗，對於秦博來說，《人生第一次》的製作仍然是一次全新的挑戰。不同於《人間世》，醫院的環境凝聚生死，有著天然的戲劇衝突和張力，《人生第一次》則是將人生的維度拉開，在其中捕捉微妙的情感，難度很大。
對於秦博而言，某種程度上，《人生第一次》幫助他從《人間世》的沉鬱情緒中抽離出來。拍攝《人間世》，意味著整日在重症病房中蹲守，觀察腫瘤和被病痛折磨的病人以及那些竭力救治的醫護人員。「如果說《人間世》是關於死亡的哲學，那麼《人生第一次》便是關於生的哲學。它想要說的是，人應當怎樣活著，從出生到死亡，人一生中的重要時刻，究竟什麼值得你去回憶。」秦博告訴第一財經。
《人生第一次》是關乎出生、上學、成長、就業的紀錄片，是生而為人被賦予的理想、勇氣、尊嚴、希望。這些宏大的詞彙背後，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
因此，《人生第一次》捕捉的是，空降兵縱身一躍，從萬米高空中跳下，從一個社會青年變成了一名真正的軍人；在並不順遂的命運當中，殘疾人士在工作中盡職盡責，找到尊嚴和希望；退休的老人在卸下人生重擔之後，獲得了真正的精神自由；一對夫妻，在獲知一人罹患重症之後，相互扶持積極樂觀地走下去。
「在如今生活突然遭遇巨浪之後，這些看似平淡的記憶是如此美好而珍貴。那些日常生活的點滴之中，在不經意間被忽視的細節當中，藏著中國人最真實的情感表達和對待世界的方式。」秦博說。
已經播出的四集涵蓋了人生最初的喜悅和挑戰。《出生》是關於生命的艱難和母親的偉大，《上學》分享著孩子的天真和初探社會的懵懂，《當兵》講述的是青年的蛻變與成長，而《長大》是對美好未來的期待。
《長大》的主角是留守兒童，記錄者沒有過度渲染他們的生存境遇，而將關注的焦點放在孩子們所獲得的詩歌教育，進而引發觀眾對德育與美育的思考。少年們用詩歌表達對家人的惦念，讚嘆自然之美與萬物之靈，他們的文字質樸而天然，寄託著成長階段的困惑和憂愁，還有願望。
分集導演孫功旭在手記中寫道：「每個人的成長經歷就像一條長長的河流，而每一個第一次就是露出河面的石頭。我們踮著腳尖，摸一塊石頭挪一個地方。這條河或平靜或洶湧，回首看，皆是我們成長的印記。在這條河流里，我們一起長大。」
《人生第一次》預告片中有這樣一句話：「人生沒有返回鍵，只能往前一直走。」
張昊說，這句話也是當下帶給他的最大感觸：「我們只能一直往前走，去面對那些該面對的，去戰勝那些不願面對的，然後繼續往前走，有一天累了走不動了，回頭看，每一天都沒白過。想想過往，曾經戰勝了那麼多，應當為自己感到驕傲，然後汲取更多的力量繼續往前走。我們經常說，每一步都算數，每走的一步其實都是積累。只要往前，不停前進，就是好樣的。」